《地下室的秘密》006
006
见佐助喜欢玩拼图，鸣人又给他带回来一套崭新的，可佐助只是打开看了一眼，之后还是继续一遍又一遍地拼那套旧的。
似乎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，鸣人每天按时上下班，细心地照料着佐助的饮食起居，晚上跟佐助挤在一张床上睡。
佐助的睡眠有了很大的改善，很少再像之前那样从噩梦中惊醒。胃口也比之前好了很多，有时候也会要求鸣人专门为他做些想吃的东西。心情好的时候，也会偶尔跟鸣人聊上几句。
一切都舒适而安心，唯有一件事，佐助始终难以忍受。那就是时间。
因为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东西，佐助永远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时刻。特别是鸣人不在的时候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熬过了多少时间，接下来还有多少时间。时间对佐助来说已经没有了小时或分钟的划分。时间的分割点，除去黎明和黄昏，就只有鸣人回来的时刻。这样经受着时间的煎熬，佐助多数时候都能平静地度过，但是偶尔也会突然暴躁起来，将拼好的拼图打乱，碎片扔得满屋子都是。只是他从来不会当着鸣人的面表现得暴躁。佐助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在这里究竟呆了多少时日，这样的日子又会持续到多久。佐助从来没有放弃过要离开这里的想法，只要他能够找到机会。
佐助有暗暗地计划过离开这里的办法。首先他想过装病，肚子疼什么的，或者干脆使点苦肉计，逼着鸣人送他去医院。只要能离开这里，就一定会有办法逃脱。可是鸣人应该会尽可能地避免他接触到外人吧，真的会冒险送他去就医吗？佐助甚至想过借口想喝酒，把鸣人灌醉，说不定能借他醉酒的机会把钥匙骗到手。把求救信息偷偷混到垃圾里的事佐助还真的试过几次。不过他自己也觉得被人看到的可能微乎其微，于是很快放弃了。
鸣人还是老样子，每天上下班，除去必需的外出采购的时间，几乎都陪着佐助呆在这间地下室里。两个人很少交谈，鸣人自说自话的时候比较多，他也不太在乎佐助是否会回应他的话题。可是更多的时间，两个人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。佐助或是玩拼图，或是看着通风口发呆。而鸣人在忙完家务又没什么好聊的时候，除了翻翻过期杂志，差不多也是看着佐助发呆。
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于这样消磨时间，而对于佐助来说，多个人在，总好过他一个人。佐助也再没有问过他关于绑架的事，当然鸣人更是只字不提，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。鸣人很谨慎，每次出门前都会确认这里没有什么安全隐患，佐助不会拿到什么不该拿到的东西，甚至会每天检查铁链锁头是否被做了什么手脚。
不过佐助有注意到一件事，就是鸣人他开始吸烟了。有一天鸣人回来的时候，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。佐助身边原本就没有吸烟的人，所以他对烟草的味道特别的敏感。那天鸣人回来一从他身边经过他就发现了，在那之前是绝对没有的。佐助原以为只是偶然，但那之后就一直持续下去了。鸣人的身上衣服上头发里，甚至呼出的口气里，都淡淡地散发出烟草的味道。
佐助有设想过鸣人为什么会开始吸烟。排解压力？或者受到周围人的影响？朋友之类的？就算鸣人现在工作之余的生活都在这间地下室里，但至少在这之前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，会有朋友什么的也很正常。至少也会有一起工作的同事之类的。总之，鸣人他并不是一个人，他生活里还有其他人，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他。
这么想着，佐助轻轻地叹了口气。睁着眼睛盲目地望着黑暗里高高的天花板。身边的鸣人察觉到他还醒着，就稍微欠了欠身。
“怎么了？睡不着吗？”
又是烟草的味道。佐助有点厌恶地转身背对着鸣人。
鸣人没再说话，只是默默躺回枕头上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佐助突然说：
“把灯打开。”
“呜……嗯？开灯？”鸣人似乎快要睡着了，迷迷糊糊地没能立即做出反应。
“开灯。”
这下鸣人总算听清楚了，慢吞吞地下床开了灯。
突然从屋顶投下来的白光刺得佐助抬起一只胳膊遮在眼睛前面。等到眼睛基本适应了光线，佐助翻过身，仰躺在床上直视正上方的灯光。鸣人不知道他要开灯想做什么，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。
佐助躺在那看了一会，就将一只手伸向那灯光，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自己的手心手背。然后再把衣袖拉到肘上面，盯着自己的小臂看。
“跟你比起来，我手臂的皮肤好白啊。”
佐助说完，就侧目去看鸣人，见他一脸莫名其妙地也伸出自己的胳膊去对比。鸣人长期在室外工作，本来就健康的肤色又被镀上了漂亮的古铜色。佐助也对比着多看了几眼，然后把手臂放了下来，继续盯着上方的灯光。
“鸣人，你说我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？”
鸣人沉默不语。过了一会儿，佐助又继续说：
“如果我是一棵植物，早就该枯萎在这里了吧？”
鸣人继续沉默，佐助扭过头，看着鸣人的脸。他不敢直视佐助的目光，焦虑地锁着眉，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。
“你，想看着我就这么枯萎下去吗？”
“不会的！”鸣人突然大声说，“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！不管是什么，只要是你想要的，我都会尽量满足你！”
鸣人说得很急，然后急切地等着佐助的反应。
佐助看了一眼鸣人那张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脸，冷笑一声，闭上了眼睛。
“好好活下去？你觉得我这样活着真的好吗？满足我？除了供我吃喝，你还能为我做什么？我是个大活人，你真的以为我有吃有喝有床睡就够了吗？”
佐助的语气始终很平静，鸣人却焦躁不已。他不知所措地在床边站了很久，最后他只能问佐助：
“想要什么，你告诉我啊。”
佐助不难听出鸣人的心虚。他也很清楚他想要的鸣人根本不会给他——鸣人是不会放他走的。
佐助突然觉得很累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大半夜里突然跟鸣人说这些话。最后，他睁眼看了鸣人一眼，然后就转身合上了眼。
“关灯吧。睡了。”
那天晚上，直到佐助睡着，鸣人也没有回到床上。直到第二天早上，佐助才发现鸣人是坐着椅子，伏在折叠桌上睡的。
昨晚睡得并不好，佐助本不想这么早就起床的，可是看到鸣人睡成那样，他却再也睡不着了，只是躺在枕头上，歪着头看着鸣人。
其实他心里很明白，鸣人为他做的已经够多的了。这么长时间以来，佐助多少已经猜得到鸣人为什么非要把他困在这里。可如果只是为了帮助他脱离原本那种阴暗的生活，鸣人他不应该一直这样锁着他不放。这样被当成动物一样囚禁着的生活他实在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，他也感觉得到，鸣人对他始终是心存愧疚的。继续这样下去，佐助觉得他和鸣人两个人都会疯掉。
鸣人他，是还有什么打不开的心结吗？总觉得这跟鸣人给他的印象并不相符。
佐助觉得自己应该敞开心扉跟鸣人好好谈谈，或许可以打破这样的僵局，说不定鸣人会放他走。可是始终，佐助不知道该怎么向鸣人开口。从一开始就倔强地拒绝同鸣人交流，这么长时间以来，两人之间语言交流上的障碍始终没有多少改善。
鸣人动了动肩膀，然后纠着眉头醒了过来。看他咧着嘴吃力地扭动脖子的样子，就知道他昨晚睡得有多难受。佐助本想闭上眼睛继续装睡，却又转念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“早。”
听到佐助主动问早，鸣人大概是以为自己听错了，迟疑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做出反应。
“早、早啊！”
鸣人很欣喜的样子，像是不想错过这难得的对话机会，就赶紧试着将话题继续。
“昨晚睡得好吗？”鸣人问。
“还行。”佐助说谎。“你呢？”
“我……挺好挺好的！”鸣人又像平常一样咧开嘴笑着。
“骗人。”
“呃……”鸣人尴尬地抓着后脑勺的头发。“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呢，呵呵呵。”
鸣人伸了伸胳膊和后背，就过来跟佐助一起整理被子。这个工作佐助平时是不会伸手的，这突来的互动让鸣人兴奋得有点慌张。
“那个，早上想吃什么？”
“嗯……”佐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：“三明治。要加蕃茄。”
“没问题的说！你等着我马上去买面包！很快回来！”
叠好被子，鸣人连脸都没洗就从外套里摸出钱包跑了出去。
佐助洗了脸，对着洗脸池上的镜子问自己，这样会不会比较好呢？以愉快一些的心情与鸣人相处或许也不坏吧。
那就暂且这样吧。
这么决定了之后，佐助决定在鸣人回来之前先把桌子整理出来。上面堆满了书刊杂志之类的杂物，每次用餐前都要把这些东西推来推去。这么看来鸣人并不是个爱整理的人。
把杂志和书籍分别马放整齐，佐助对自己的成果还算满意。然后他拎起搭在椅子上的鸣人的外套。
是车站员工的工作服，现在已经换成秋装了。在这间地下室里倒是完全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。佐助把外套凑近鼻尖嗅了一下，鸣人的味道里面还掺杂有烟草的味道。
鸣人是因为他才开始吸烟的吗？佐助不禁在想。如他想像的那样，鸣人始终心存愧疚，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是积累了不少的压力吧？
佐助又一次嗅了衣服上的味道，然后把外套重新放回椅子上。
就在衣服离手的一瞬间，一个轻微的响声钻进了佐助的鼓膜。
佐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，还来不及多想，他已经开始动手在鸣人的外套里翻找起来。结果真的被他找到了。
一串钥匙！
脑子空白了那么一瞬，佐助想都没想就立即采取了下一步行动，开始尝试用这些钥匙去开脚上的锁。
试了一把又一把，佐助的手始终抖个不停，额头上也很快渗出汗来了。
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，他怕这里面没有他想要的钥匙，他也怕来没来得及离开这里鸣人就要回来了。可他越是着急，手就越是不听使唤，每一把钥匙都要插几次才能顺利插进锁孔。而在他尝试另一把钥匙的时候，自己都不知道这把钥匙在之前是不是已经尝试过一次，或是两次。
随着“咔”的一声轻响，那把锁头在他手中弹开了。
佐助呼吸停滞了一下，来不及考虑这是在做梦还是真的，就赶紧拆掉了脚上的铁环，连鞋都没顾上穿就赤着脚向门外跑去。
TBC
